非遺商羊舞中的農耕祈雨文化記憶

摘要：在農耕文明時代，雨水對農業(yè)至關重要，祈雨儀式和舞蹈應運而生。國家級非遺商羊舞作為古老的祈雨儀式舞蹈，承載著豐富的農耕祈雨文化記憶，是研究農耕文化和民間信仰的“活化石”。文章以商羊舞為研究對象，通過分析其儀式、動作、音樂與服飾道具，并結合傳承人的口述，探究其歷史傳承與文化符號意義。研究發(fā)現，商羊舞源于商羊鳥傳說，最初為祈雨祭祀舞蹈，后轉向文化娛樂，其儀式、動作、音樂、服飾道具均蘊含中國傳統(tǒng)農耕文明的祈雨文化內涵，如動作源自農耕勞作，音樂歌詞圍繞祈雨主題等。商羊舞所承載的深厚農耕祈雨文化，反映中國傳統(tǒng)農耕社會人們的生活方式、價值觀念和審美意趣等，是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和集體記憶的重要載體。

關鍵詞：商羊舞；非遺；祈雨文化

農耕文明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根基，而雨水作為農業(yè)生產的命脈，自古以來便受到人們的高度重視。在漫長的農耕社會中，人們創(chuàng)造了各種祈雨儀式和舞蹈，以表達對雨水的渴望與敬畏。商羊舞作為一種古老的祈雨儀式舞蹈，承載著豐富的農耕祈雨文化記憶，是研究中國古代農耕文化和民間信仰的重要“活化石”。

商羊舞發(fā)源于山東省菏澤市鄄城縣，是一種具有獨特藝術魅力和文化內涵的民間舞蹈形式。商羊舞源于商周時期，成熟于春秋戰(zhàn)國時期，宋明時期達到鼎盛，至今已有2500余年歷史。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商羊舞不僅具有獨特的藝術價值，更蘊含著深厚的農耕祈雨文化記憶，是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本文以非遺商羊舞中的農耕祈雨文化記憶為研究對象，通過對商羊舞儀式、舞蹈動作、音樂和服飾道具等進行分析，探討其作為農耕祈雨文化記憶的歷史傳承與文化符號意義，旨在揭示商羊舞所承載的農耕祈雨文化內涵，以及其在當代社會中對于歷史傳承與文化傳承的重要意義。

1.商羊舞的歷史淵源與文化背景

1.1商羊鳥傳說與商羊舞的起源

商羊舞的起源與商羊鳥的傳說密切相關。商羊鳥是古代神話傳說中一種能預知雨水的神鳥，據《孔子家語?辯證》記載：“此鳥名曰商羊，水祥也?！边@表明商羊鳥的出現被視為降雨的吉兆，而模仿商羊鳥的動作進行跳舞則成為預測雨水的方式。

在田野調查中，傳承人口述到：“在山東鄄城縣的歷史中，每逢大旱時，人們就自扮商羊鳥，戴面具、拿響板，并模仿商羊鳥搖頭晃腦，以祈求降雨。這種模仿商羊鳥求雨的動作與傳統(tǒng)的民間儀式逐漸結合在一起，經過鄄城先民們不斷升華、完善，逐漸形成了商羊舞。

1.2商羊舞的歷史演變與文化功能

商羊舞的歷史演變過程反映了其文化功能的轉變。商羊舞最初不僅是一種祈雨活動，還是一種具有強烈功利性的宗教祭祀舞蹈。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科技的進步，商羊舞的功能逐漸從祈雨轉向文化娛樂。商羊舞在1990年被載入《中國民間藝術大辭典》民間舞蹈篇；2006年被列入山東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08年6月被國務院公布為國家級第二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商羊舞的文化功能從最初的“娛神”逐漸轉變?yōu)椤皧嗜恕保@一轉變反映了中國民間舞蹈的發(fā)展，即隨著社會的進步和人們思想觀念的變化，更多地強調其審美價值和文化價值。在演變過程中，商羊舞不僅保留了原始的文化內涵，還融入了新的元素，形成了獨特的藝術風格。例如，在舞蹈動作上，商羊舞借鑒了其他民間舞蹈的精髓，通過細膩的肢體語言和生動的表情，展現出商羊鳥的靈動與神秘。同時，在服飾和道具方面，商羊舞也進行了創(chuàng)新，使其更加符合現代審美需求，增強了觀賞性。

2.商羊舞儀式中的農耕祈雨文化記憶

商羊舞的傳統(tǒng)祈雨儀式是一個完整的文化系統(tǒng)，包含一系列復雜的程序和環(huán)節(jié)。據《中國舞蹈大辭典》記載，舊時每逢久旱無雨，當地人民就要舉行隆重的祈雨儀式。隊伍出發(fā)后，先在周圍各村巡游祈雨，而后去三皇廟前舉行祭祀儀式，并跳商羊鼓舞娛神?；卮搴蟀殃P公像放在烈日下進行暴曬，連曬三天，如果曬出汗，就預示下雨，沒雨也就此罷休。這種儀式流程反映了古代農民對雨水的渴望和對神靈的敬畏，體現了他們試圖通過象征性的儀式行為來影響自然的樸素愿望。

在田野調查中，傳承人陳澤川口述到：“從前每年陰歷三月三，三皇廟前百姓云集，百姓一起跳起商羊舞，盛景空前?！边@表明商羊舞祈雨儀式是當地歷史發(fā)展過程中最重要的民俗活動之一。

商羊舞祈雨儀式蘊含著豐富的農耕祈雨象征意義。首先，儀式中的“商羊鳥”形象象征著對雨水的期盼和對豐收的渴望。商羊鳥被視為能預知雨水的神鳥，人們通過模仿其動作來祈求降雨，反映了農耕社會中人們對自然現象的觀察和理解，以及試圖通過象征性的行為來影響自然的心理。其次，儀式中的巡游和祭祀環(huán)節(jié)體現了對神靈的敬畏和對祖先的崇拜。巡游過程不僅是向四方神靈祈求降雨，也是向周邊村莊展示求雨的決心和誠意；而在三皇廟前的祭祀儀式則是對祖先和神靈的致敬，希望得到他們的庇佑。儀式中，將關公像放在烈日下暴曬的行為，象征著對“旱魃鬼”的懲罰和對雨水的渴望。曬出汗預示下雨的說法，雖然缺少現代科學依據，但卻反映了古代人們對自然現象的樸素理解和對解決干旱問題的急切心情。商羊舞祈雨儀式的時間安排也與農耕生產密切相關，常在每年的春、夏季舉行，這正是農作物生長需要雨水的關鍵時期。這種時間上的安排體現了商羊舞與農耕生產的緊密聯系，是農民根據農業(yè)生產需要而形成的文化傳統(tǒng)。

3.舞蹈動作中的農耕祈雨文化記憶

3.1商羊舞的基本動作與農耕祈雨象征

商羊舞的基本動作主要模仿商羊鳥的形態(tài)和動作，同時也融入了農耕活動的元素。其主要動作可概括為上身直立、主力腿屈膝、屈膝抬腿、動力腿向前勾腳緊接著點地、上身隨著重心的移動而向前傾斜，同時把響板拍擊一次。借助簡單動作的不同組合與變化，構建出豐富多樣的舞蹈形式。商羊舞最具代表性的動作是“商羊腿”，即一足立起一足抬起的動作，這是直接模仿商羊鳥一足蹦跳的典型動作。這種動作在戲曲舞蹈中也被稱為“商羊腿”，可見不僅影響著舞蹈動作的發(fā)展，還對其他藝術也影響深遠。同時，商羊舞的基本動作中還有“躊躇步”“咯噔步”等多種步伐?！败P躇步”的表現為，前腳掌向前點地迅速收回，形象地表現了行走在沼澤地上，彷佛一不小心就會陷入泥潭?！翱┼獠健眲t表現模仿商羊一足蹦跳時行走的樣子。商羊舞的這些基本動作不僅模仿了商羊鳥的形態(tài)，更是傳統(tǒng)舞蹈中融入當地農耕生產元素的體現。如基本動作中“泰山壓頂”表現為女隊員蹲下手持響板撞擊，男隊員站立手持響板，響板頭向下擊節(jié)，展示出商羊鳥的歡快起舞；而商羊舞中的“抵頭”動作，則表現為男女隊員各持響板分兩隊，響板頭互相抵著，寓意著傳說中商羊鳥抵頭就會下雨的含義。通過這些基本動作呈現，可以看出當地人們運用舞蹈的肢體語匯既體現了對自然現象的觀察，又反映了農耕社會中人們對雨水的渴望和對農耕文化的記憶。

3.2商羊舞動作中的農耕勞作文化記憶

商羊舞的動作與農耕勞動有著密切聯系，許多動作直接來源于農耕生產活動。例如，“行走動作”（雙手托響板在胸前豎立撞擊，一足抬起跳動向上）模仿了農民在田間行走的姿態(tài)；“前仰后合步”“前跳步”“后弓步”等則與模擬了農耕中的播種、收割等動作。同時，商羊舞的動作特點也與農耕勞動的特點相符。傳承人介紹到：“商羊舞的動作呈現出跳躍性較強，這與農民在田間勞作時需要頻繁地彎腰、起身、跳躍等動作有關。”通過傳承人口述可以了解到，商羊舞的動作雖然簡單，但是隊形變化豐富，這些簡易的舞蹈動作與豐富的隊形變化相結合，生動地記錄并反映了傳統(tǒng)農耕勞動所蘊含的農耕文化記憶，該勞動具有簡單重復的特點，同時需要靈活應對不同的田間勞作。

3.3商羊舞隊形動作變化中的農耕祈雨文化

商羊舞的隊形變化豐富多樣，這些變化不僅增加了舞蹈的藝術表現力，還蘊含著豐富的農耕祈雨文化內涵。商羊舞的主要隊形變化有“下山”（即集體上場）、“上山”（即集體下場）、“卷箔”（向內轉圈，交插隊形）、“二龍吐須”（男女兩隊由中心向外反轉）、“交麻花”“商羊戲水”等。這些舞蹈隊形的變化與農耕生產和祈雨文化密切相關。如“二龍吐須”的隊形模仿了兩條龍從中心向外反轉的形態(tài)，象征著兩條龍在天空中騰云駕霧，祈禱帶來雨水；“商羊戲水”隊形模仿了商羊鳥在水中嬉戲的場景，象征著雨水充沛、河流豐盈的景象。在調研中，傳承人講到：“商羊舞的隊形變化不僅是藝術形式的表現，更是我們當地的傳統(tǒng)農耕文化的符號表達?！蓖ㄟ^傳承人的介紹我們可以看出，這些復雜多變的隊形是舞者們結合動作表達出對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的祈愿，也是展示當地農耕社會中人們集體智慧和創(chuàng)造力的生動載體。

4.舞蹈音樂中的農耕祈雨文化記憶

商羊舞音樂的節(jié)奏特點與農耕勞作有著密切的聯系，反映了農耕社會的生活節(jié)奏和勞動韻律。商羊舞的音樂節(jié)奏由慢變快，旋律悠揚明快，這與傳統(tǒng)社會農耕勞動的節(jié)奏變化相符，即從開始的緩慢準備，到中間的快速勞作，再到最后的豐收階段。商羊舞音樂的節(jié)奏特點還體現在其與舞蹈動作的配合上。商羊舞動作的跳躍性較強，音樂節(jié)奏也相應地明快活潑。在田野調查中，傳承人介紹到：“人們在跳商羊舞時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跳躍、旋轉、敲擊響板，形成了一種和諧統(tǒng)一的藝術效果，傳達了對雨水的渴望和對豐收的期盼?！蓖ㄟ^傳承人的介紹可以看出，商羊舞音樂的節(jié)奏特點反映了農耕社會中人們對自然和勞動的理解，它不僅是商羊舞的重要組成部分，還是農耕文化的重要表現形式與記憶。

商羊舞音樂中蘊含著明確的祈雨主題，通過特定的旋律和歌詞表達對雨水的渴望和對豐收的期盼。商羊舞的音樂旋律悠揚明快，節(jié)奏由慢變快，這種變化不僅增強了音樂的表現力，還更好地傳達了祈雨的主題。商羊舞的歌詞主要圍繞“商羊鳥”和“雨水”展開，如“打雷了，下雨了，商羊又來了”“天將大雨，商羊鼓舞”等。這些歌詞簡單直白，卻表達了人們對雨水的渴望和對商羊鳥帶來雨水的期盼。商羊舞的音樂和歌詞共同構成了一個完整的藝術形式，不僅增強了舞蹈的表現力，還更好地傳達了祈雨的主題。通過這種音樂與舞蹈的結合，使商羊舞成為一種綜合性的藝術形式，更好的記錄了當地的傳統(tǒng)農耕和祈雨文

5.服飾道具中的農耕祈雨文化記憶

商羊舞的服飾道具不僅具有實用功能，更重要的是它們作為農耕文化符號的象征意義。筆者在田野調查中發(fā)現，商羊舞的服飾和道具直接反映了農耕社會的生產生活方式，如“頭上戴著柳條和鮮花編織的花環(huán)”反映了農民與自然的密切關系；身上穿著“鳥羽”的服飾則反映了狩獵和采集在早期農耕社會中的重要地位。而在商羊舞的服飾中，“腳系串鈴”則是模仿了商羊鳥的腳部特征，“屈一足”的動作模仿了商羊鳥的形態(tài)。傳承人介紹到：“模仿行為反映了農耕社會中人們對自然現象的觀察和理解，以及試圖通過模仿自然達到影響自然的心理?！蓖瑫r，商羊舞的服飾道具還反映了農耕社會中人們的審美觀念和價值取向。商羊舞的彩衣、彩褲不僅色彩鮮艷，而且設計精美，體現了人們對美的追求；而腰間的彩帶和響板上的纓穗則增加了舞蹈的動感和美感，使舞蹈更具觀賞性。

商羊舞的服飾作為農耕文化符號，不僅豐富了舞蹈的藝術表現力，還更好地傳達了農耕祈雨文化的內涵，這些服飾是商羊舞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農耕文化的重要記憶。

商羊舞的道具具有豐富的象征意義，與農耕時期的祈雨文化密切相關。商羊舞的主要道具是“響板”，它是商羊舞的核心道具，材質為棗木，分紅、黃兩種顏色，分別刻制或印制龍鳳圖案，男隊員持黃色響板，女隊員持紅色響板。響板的材質為棗木，在當地寓意著堅韌和長壽；響板的紅、黃顏色分別象征著吉祥和豐收；響板上有龍鳳圖案，寓意著和諧、風調雨順。調研中，傳承人介紹了“彩帶道具象征著喜慶和歡樂，銅鈴道具象征著對雨水的期盼”。這些道具共同構成了商羊舞的視覺符號系統(tǒng)，傳達了豐富的農耕祈雨文化內涵和記憶。

6.結語

通過對商羊舞的歷史淵源、儀式內容、舞蹈動作、音樂特點和服飾道具進行分析，我們可以看到商羊舞作為農耕祈雨文化記憶的深厚歷史傳承。從歷史淵源來看，商羊舞與商羊鳥的傳說密切相關，其歷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商周時期。從儀式內容來看，商羊舞的祈雨儀式包括巡游、祈禱、舞蹈等環(huán)節(jié)，反映了古代人們對雨水的渴望和對自然的敬畏。從舞蹈動作來看，商羊舞的“商羊腿”“躊躇步”“咯噔步”等動作直接模仿商羊鳥的形態(tài)和動作，同時也融入了農耕生產的元素。在舞蹈音樂特點方面，商羊舞的音樂節(jié)奏由慢變快，旋律悠揚明快，既符合舞蹈動作的需要，又反映了人們對雨水的渴望和對豐收的期盼。服飾道具方面，商羊舞的服飾和道具具有豐富的象征意義，體現了對自然的模仿和對農耕時期文化的記憶。商羊舞作為農耕祈雨文化記憶的歷史傳承，不僅體現在其悠久的歷史和豐富的文化內涵上，還體現在其對農耕社會中人們的生活方式、價值觀念和精神世界的深刻反映上，不僅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還是中華民族集體記憶的重要載體。

文章來源：《尚舞》http://m.12-baidu.cn/w/wy/26862.html